“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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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譜哥”
姜何睡了很久很久，直到夢魘已經將他折磨到麻木了才放過他，姜何也才醒過來。
姜何清晰地記得夢裏那一瞬間：心底萌生希望的感覺。感覺是那麽美好，讓他忍不住產生一種勇氣，一種想改變自己的勇氣——可到最後還是被殘忍的現實泯滅，姜何也徹底否定了自己能改變現狀的白日幻想。
已經遲到了。
姜何也無所謂了。那個夢讓姜何相當麻木：姜何覺得自己橫豎也就那個樣了——走哪兒都被人惡意相向，沒有人能救他，沒有人能保護他。
姜何現在就已經渾身是傷了，不僅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別人再怎麽折磨他，充其量也就要了他的命——這樣一想，姜何也就釋然了。
現在誰來告訴姜何要殺了他，姜何都很樂意把自己的命交給對方。
姜何在夢裏喊的那個名字，姜何也想開了：從來沒有參與過自己過去的人，怎麽呼喚都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雖然夢裏經歷同樣事情的人是現在的他，可夢裏的一切都是過去的事物，那個人是不可能出現的。
姜何拖著渾身酸痛的身體又換上了日常服裝，然後從地上報廢的手機裏取下電話卡，慢悠悠地出門去學校了。
一個夢，讓姜何徹底放棄了心裏僅剩不多的樂觀積極，讓現在的姜何急切地想找到屬於他的安全感。
一切都無所謂了，只要能讓他別再經歷以前一樣的事了，姜何什麽都願意奉上。
誰能幫幫他？
姜何在心裏向上帝祈禱著，讓那個人快點出現在自己眼前。
……
難得見到姜何遲到一回，回到座位後不僅沒有手忙腳亂地開始趕網課和作業，而且也沒有見到姜何臉上有什麽焦慮煩躁的神情。
今天的姜何……非常的平靜，而且安靜得很是詭異。
“老姜，你是不是跟人打架犯病了？”魯深和齊明都來關心姜何。
姜何只是搖頭。
黎譜沒有開口問姜何什麽，只是註意看著姜何回答魯深齊明問題的反應。
這樣的姜何好奇怪，可是姜何很清醒，也沒有發病……但就是讓人心底很不安。
……
一直到放學的時候，姜何還穩在座位上沒有動。
魯深和齊明看著姜何，想說什麽，但動了嘴，最後也沒有開口說出什麽，只是跟姜何道了別，然後一起結伴離開了。
黎譜自然是陪著姜何沒有動的了。
“昨天被人打了？”黎譜開門見山問道。
“嗯。”姜何是笑著的，但眼睛沒看向黎譜，就光盯著前方然後點了點頭。
“……”黎譜覺得姜何就是很不對勁，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姜何，就像魯深和齊明一樣，明明知道姜何不對勁，可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走吧。”黎譜起身準備離開了。
姜何乖乖地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一路上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一直到校門口到分別的地方，姜何才站住了腳。
姜何停在那兒，心悸得厲害。
就非常突然的心悸，讓姜何害怕得挪都挪不動一點，或許是因為昨天被打得實在是讓姜何後怕，又或許是因為他很害怕自己的噩夢變成現實，姜何甚至還覺得自己現在非常想哭。
那種徹底被現實擊垮，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的絕望感，在這一瞬間爬上了姜何的大腦，讓姜何非常崩潰。
“怎麽了？”黎譜見姜何突然站住不動了，疑惑地回頭望著姜何。
姜何擡腳上前，怯生生地伸出一只顫抖的手，握住了黎譜的手腕。
“能不能……陪我……”姜何低著頭，用顫抖的聲音請求道。
“譜哥……”
黎譜楞在那兒，看著姜何，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姜何到底怎麽回事兒。
黎譜很想知道姜何為什麽一夜之間會變成這樣——可他忍住了沒有追問姜何。
姜何是不是在請求自己保護他了？姜何是不是已經快要被那群家夥折磨到崩潰了？
姜何平時都不會喊自己“譜哥”的，只有在偶爾開玩笑的時候會這樣喊自己。
不管姜何出於什麽目的，黎譜只想到了一個原因：那就是姜何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安全感。
魯深和齊明給不了姜何安全感了，所以姜何現在找到黎譜了。
姜何為什麽會希望黎譜回應他呢？黎譜思考著。
良久，黎譜反握住了姜何冰涼的手，大膽地上前抱住了姜何。
擁抱沒有別的意思，僅僅只是想讓姜何舒服點，想安慰一下姜何。
“你走，回頭我一定在。”黎譜在姜何耳邊溫柔地呢喃道。
姜何還楞著，黎譜已經松開姜何了。本來黎譜也沒想過得到姜何的回應，剛才擁抱對於姜何來說可能已經算是極限了。
回過神來，姜何點點頭，轉身往他出租屋的方向走。
兩個人的腳步聲，在姜何耳裏格外清晰，連人群的雜音都沒有掩蓋絲毫。
這讓姜何很安心。
兩個人不遠不近的距離，黎譜當真是一直陪著姜何走到了他出租屋的樓底下。甚至連上樓，姜何都看見黎譜一直站在樓道口一直註視著他。
姜何心跳有些快，擡腳繼續往上爬著樓。
看著姜何消失在自己視野裏，黎譜才轉身安安靜靜地離開。
姜何只是想從黎譜這裏尋點安全感而已，黎譜當然願給——多少都給。
也是今天這一趟黎譜才決定了：他不抓那些家夥現行了。
這裏是二中，不是其他學校，有些人就是沒有那點道德常識，沒有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過代價，他們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
夜晚的小巷，傳出若有若無的嗚咽聲。
戴著黑色鴨舌帽還扣著黑色衣帽的人站在一個鼻青臉腫的麻子臉面前，一只手捂住麻子臉的嘴，手上使著力狠狠把他摁在墻上。
麻子臉被打的滿嘴是血，還被捂著嘴發不了聲，只能從喉嚨裏發出“唔唔”的嗚咽聲。
好像在道歉，也好像在求饒。
“知道我要罩他還去動他？”這個一身黑的人是黎譜，他站在背光處，整張臉都被匿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一雙兇狠的眼睛在帽檐陰影之下顯得格外可怖。
“誰給你的膽子？”
黎譜明明在詢問對方，可是又完全不給對方出聲回答的機會。
黎譜讚嘆對方惹完事兒還敢晚上出來逍遙的勇氣，要不是這個人這麽勇，黎譜還不一定這麽快就能找上他。
學校裏跟黎譜關系不好的人是挺多的，可是聽黎譜話的人更多。
黎譜盯著這人，冷冷地笑了。
“我想想……潑了他一桶別人洗過拖把還沒倒的水，把桶砸在了他的身上，然後還在工具間裏打了他——你該不會以為你真能躲過我吧？”
“你是不是覺得趁老子不在欺負老子的人很爽啊？”
黑暗中，黎譜挑著眉，輕蔑地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人。
“本來我是想讓你好好嘗點苦頭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黎譜突然松了手。
“你最好自覺一點。”
黎譜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就是挖了李濤的墻角而已。
“啊、啊……謝謝譜哥……謝謝譜哥！！！”麻子臉驚恐地拜了幾下黎譜，連滾帶爬地跑了。
黎譜在琮城打架早就打倦了。
……
“你換新手機了？”黎譜看見姜何下課之後就開始搗騰新手機，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啊，嗯。之前聯系人都存錯位置了，我重新存一下。”姜何頭也不擡地說。
“記得號碼嗎？”黎譜又問。
“嗯。”姜何點了點頭。
“我的呢？”黎譜笑著挑眉問道。
“1XXXXXXXXXX，怎麽了？”姜何擡起頭疑惑地看著黎譜。
“沒什麽。”黎譜搖了搖頭。
黎譜看著姜何，給自己聯系人信息的名稱裏輸入了“黎譜”。
“不要這個。”黎譜湊上去指著姜何屏幕說。
“啊？”姜何一時沒反應過來。
黎譜反正也不作解釋，就等著姜何自己悟。
姜何又猶猶豫豫地把名稱刪了，輸了個“譜哥”上去。
黎譜滿意地點了點頭。
姜何無語，保存信息後返回了上一級界面。
黎譜又瞅到了魯深的“智深”，又給姜何指著來了句“這個也不要。”
姜何才沒管黎譜，息了屏就把手機放進了兜裏，還給黎譜翻了個白眼：
“幼稚。”
兩個字可給黎譜傷得，心拔涼拔涼的。
“你原來的手機呢？”黎譜問姜何。
“摔爛了。”姜何答道。
“現在手機沒那麽容易摔爛吧？”黎譜又問。
“你猜我一下用了多大力。”姜何笑著反問黎譜。
黎譜背後一涼，訕訕笑了一下，接著問：“誰惹你了？手機都摔了。”
“冉煦一直打電話罵，我煩。”姜何小聲說著，提到冉煦心情就不太好。
黎譜笑了，擡手就去摸了下姜何的腦袋，道：“不煩，我在呢。”
姜何被這個摸頭驚得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楞在那兒了。
黎譜自己倒沒反應過來，坐在姜何身邊還笑嘻嘻的呢。
“嗯……你家裏還有兄弟嗎？”姜何問黎譜。
“我？有啊，有個弟弟叫黎銘，還有個哥哥叫黎許。”黎譜答道。
“哦。”姜何很隨意地應了一聲。
（姜）難怪摸頭摸那麽順手……
（姜）把我當弟弟了。
（姜）切。
姜何心裏感覺莫名地很不爽，可能是因為覺得黎譜不該把自己當弟弟吧。明明姜何都十九了（雖然身份證上是十九）。
“你現在都不看網課不做資料了——冉煦不會說你嗎？”黎譜問姜何。
“不想提她。”姜何瞪了黎譜一眼。
黎譜賠笑。
（黎）擺爛了呀。
“那你放學後陪我去玩唄。”黎譜跟姜何說。
“帶你去爬山，到山頂看看整個琮城有多漂亮；路上可以給你買糖葫蘆，沒有糖葫蘆的話，棉花糖也可以——我猜你很久沒吃過棉花糖了吧？可以讓叔叔給你做成花形的，很漂亮的；我還可以先回家背吉他，到山頂了給你彈吉他也可以，一般人可聽不到我唱歌；如果天黑了也沒關系，今天天氣這麽好山頂可以看見星星，琮城的星空也很漂亮。”黎譜邊幻想著邊跟姜何滔滔不絕地說著。
“怎麽樣，想不想選一種體驗一下？”黎譜笑著問姜何。
姜何聽得直發楞。黎譜說的這些，於姜何而言都還是第一次體驗。
“嗯……”姜何真的很認真地在思考選哪種出門方式了。
黎譜失笑，伸手去輕輕戳了一下姜何的臉。
“小朋友才選——我全部一次性給你。”
姜何突然臉紅了。
看著黎譜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索性把頭轉一邊去了。
看得黎譜大腦瞬間宕機了。
在反應過來後，黎譜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受到了一萬噸暴擊。
（黎）沒看錯吧？
黎譜又喊了聲姜何。
“幹嘛？”姜何又轉過來看著黎譜。
臉上的紅暈還沒褪下去。
（黎）哦哦哦哦！！！真的臉紅了！好可愛！！！
姜何看著黎譜就幹看著自己也沒什麽反應，頓時又無語了。
“神經。”姜何翻了黎譜一個白眼。
可現在黎譜就算是被姜何罵了也很開心！
（黎）他是不是要開竅了！我的愛情是不是要來了！
（黎）好喜歡！
（黎）他什麽樣都好喜歡！！！
看著黎譜還一臉正經地坐在這裏，其實整個人魂兒都已經開始扭起來了。
……
所以今天黎譜沒有送姜何回出租屋，他準備先回的自己家背上吉他，再騎著自行車要去姜何出租屋樓下等姜何。
路上路過方常家花店，黎譜又順了枝玫瑰。
“給你帶的。”
姜何剛從樓下下來，黎譜就把玫瑰給了姜何。
“現在給我，我怎麽好拿？”姜何接過玫瑰笑著問黎譜。
黎譜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呢——他光想著姜何喜歡玫瑰去了。
“別你車龍頭上吧，”說著，姜何就把玫瑰花卡在了黎譜自行車龍頭上的縫隙裏，“不會掉吧？”
“應該不會，”黎譜笑著說，“吉他你背，不然坐不下。”
姜何乖乖接過黎譜的吉他背在了背後，然後坐在了黎譜身後，一只手輕輕環住了黎譜的腰。
“走了。”黎譜踩上踏板一蹬，自行車就載著兩人跑起來了。
“我之前聽過你彈吉他，你忘了嗎？”姜何跟黎譜說。
“有嗎？什麽時候啊？”黎譜問。
“就是智深找你幫忙拍照片的時候，他不是專門給你和二明拍了一張嗎？”
“哦——對，我只記得他當時給你拍了，完全沒想起來最後也給我拍了。”
“自己的事不記，光記別人的事去了。”姜何笑著吐槽黎譜。
“我只是光去記你了而已。”黎譜回應道。
今天天氣很好，也比之前暖和多了。姜何曬著太陽吹著風，輕輕把頭靠在了黎譜後背上。
姜何難得很高興，腦子裏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壞東西，只想著和黎譜一起出去玩會遇到什麽新奇事情，溫溫熱的陽光，曬得姜何很舒服。
（姜）簡直像做夢一樣。
姜何笑著，享受著此刻的舒心。
……
漂亮的花形棉花糖蓬蓬一大團，像雲彩一樣。但姜何還舍不得吃就先讓黎譜挑走了一團，漂亮的花朵形狀就被毀於一旦。雖然反正都是要吃的，但姜何就是感覺很氣。
糖葫蘆這次就不是小小一串了，自行車停在路邊，黎譜又不知道去哪裏給姜何買了一大串回來，很多姜何愛吃的橘子，兩個人一人一串，邊在街上逛著邊一口一個裹著糖衣的水果。
爬到山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黎譜帶著姜何一起趴在圍欄上，吹著山頂的風，俯瞰著大半個琮城。
“能看見我們學校嗎？”姜何問黎譜。
“那兒呢。”黎譜指給姜何看。
順著看過去，姜何突然發覺他們二中其實也挺大的。
就像黎譜說的，今天天氣好夜空很晴朗，姜何一擡頭就能看見漫天的星星。
姜何看得入迷，笑著也不說話。
黎譜給姜何拍了照，姜何也完全沒有察覺到。
“首府能看到星空嗎？”黎譜問姜何。
“看不到。我第一次看到現實裏的星空。”姜何笑著說。
黎譜也笑了起來，說：“你搞得我很惶恐啊。”
“為什麽？”姜何轉過頭來看著黎譜。
黎譜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怕譜哥把你帶壞呢。”
姜何思考了片刻，笑道：“實話。”
黎譜沒說話，從身後長椅上的吉他包裏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有什麽喜歡的歌嗎？”黎譜問姜何，手上輕輕撥了下吉他弦。
“哇，譜哥對我這麽好？”姜何笑著挑了下眉。
“嗯，對啊——因為我喜歡你，願意對你好。”黎譜朝姜何輕擡了下下巴。
姜何看著黎譜楞了一下，然後又轉過身去擡頭看星星了。
“嗯，對——我也很喜歡你，所以願意跟你好。”姜何說。
誰知道兩個人嘴裏的“喜歡”是不是一個意思的呢？
悠悠樂聲被山頂的夜風帶走，回蕩在耳畔餘音不絕。指上的挑撥落在少年的心弦，如同那漫天的碎星沈入少年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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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何睡了很久很久，直到夢魘已經將他折磨到麻木了才放過他，姜何也才醒過來。
姜何清晰地記得夢裏那一瞬間：心底萌生希望的感覺。感覺是那麽美好，讓他忍不住產生一種勇氣，一種想改變自己的勇氣——可到最後還是被殘忍的現實泯滅，姜何也徹底否定了自己能改變現狀的白日幻想。
已經遲到了。
姜何也無所謂了。那個夢讓姜何相當麻木：姜何覺得自己橫豎也就那個樣了——走哪兒都被人惡意相向，沒有人能救他，沒有人能保護他。
姜何現在就已經渾身是傷了，不僅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別人再怎麽折磨他，充其量也就要了他的命——這樣一想，姜何也就釋然了。
現在誰來告訴姜何要殺了他，姜何都很樂意把自己的命交給對方。
姜何在夢裏喊的那個名字，姜何也想開了：從來沒有參與過自己過去的人，怎麽呼喚都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雖然夢裏經歷同樣事情的人是現在的他，可夢裏的一切都是過去的事物，那個人是不可能出現的。
姜何拖著渾身酸痛的身體又換上了日常服裝，然後從地上報廢的手機裏取下電話卡，慢悠悠地出門去學校了。
一個夢，讓姜何徹底放棄了心裏僅剩不多的樂觀積極，讓現在的姜何急切地想找到屬於他的安全感。
一切都無所謂了，只要能讓他別再經歷以前一樣的事了，姜何什麽都願意奉上。
誰能幫幫他？
姜何在心裏向上帝祈禱著，讓那個人快點出現在自己眼前。
……
難得見到姜何遲到一回，回到座位後不僅沒有手忙腳亂地開始趕網課和作業，而且也沒有見到姜何臉上有什麽焦慮煩躁的神情。
今天的姜何……非常的平靜，而且安靜得很是詭異。
“老姜，你是不是跟人打架犯病了？”魯深和齊明都來關心姜何。
姜何只是搖頭。
黎譜沒有開口問姜何什麽，只是註意看著姜何回答魯深齊明問題的反應。
這樣的姜何好奇怪，可是姜何很清醒，也沒有發病……但就是讓人心底很不安。
……
一直到放學的時候，姜何還穩在座位上沒有動。
魯深和齊明看著姜何，想說什麽，但動了嘴，最後也沒有開口說出什麽，只是跟姜何道了別，然後一起結伴離開了。
黎譜自然是陪著姜何沒有動的了。
“昨天被人打了？”黎譜開門見山問道。
“嗯。”姜何是笑著的，但眼睛沒看向黎譜，就光盯著前方然後點了點頭。
“……”黎譜覺得姜何就是很不對勁，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姜何，就像魯深和齊明一樣，明明知道姜何不對勁，可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走吧。”黎譜起身準備離開了。
姜何乖乖地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一路上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一直到校門口到分別的地方，姜何才站住了腳。
姜何停在那兒，心悸得厲害。
就非常突然的心悸，讓姜何害怕得挪都挪不動一點，或許是因為昨天被打得實在是讓姜何後怕，又或許是因為他很害怕自己的噩夢變成現實，姜何甚至還覺得自己現在非常想哭。
那種徹底被現實擊垮，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的絕望感，在這一瞬間爬上了姜何的大腦，讓姜何非常崩潰。
“怎麽了？”黎譜見姜何突然站住不動了，疑惑地回頭望著姜何。
姜何擡腳上前，怯生生地伸出一只顫抖的手，握住了黎譜的手腕。
“能不能……陪我……”姜何低著頭，用顫抖的聲音請求道。
“譜哥……”
黎譜楞在那兒，看著姜何，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姜何到底怎麽回事兒。
黎譜很想知道姜何為什麽一夜之間會變成這樣——可他忍住了沒有追問姜何。
姜何是不是在請求自己保護他了？姜何是不是已經快要被那群家夥折磨到崩潰了？
姜何平時都不會喊自己“譜哥”的，只有在偶爾開玩笑的時候會這樣喊自己。
不管姜何出於什麽目的，黎譜只想到了一個原因：那就是姜何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安全感。
魯深和齊明給不了姜何安全感了，所以姜何現在找到黎譜了。
姜何為什麽會希望黎譜回應他呢？黎譜思考著。
良久，黎譜反握住了姜何冰涼的手，大膽地上前抱住了姜何。
擁抱沒有別的意思，僅僅只是想讓姜何舒服點，想安慰一下姜何。
“你走，回頭我一定在。”黎譜在姜何耳邊溫柔地呢喃道。
姜何還楞著，黎譜已經松開姜何了。本來黎譜也沒想過得到姜何的回應，剛才擁抱對於姜何來說可能已經算是極限了。
回過神來，姜何點點頭，轉身往他出租屋的方向走。
兩個人的腳步聲，在姜何耳裏格外清晰，連人群的雜音都沒有掩蓋絲毫。
這讓姜何很安心。
兩個人不遠不近的距離，黎譜當真是一直陪著姜何走到了他出租屋的樓底下。甚至連上樓，姜何都看見黎譜一直站在樓道口一直註視著他。
姜何心跳有些快，擡腳繼續往上爬著樓。
看著姜何消失在自己視野裏，黎譜才轉身安安靜靜地離開。
姜何只是想從黎譜這裏尋點安全感而已，黎譜當然願給——多少都給。
也是今天這一趟黎譜才決定了：他不抓那些家夥現行了。
這裏是二中，不是其他學校，有些人就是沒有那點道德常識，沒有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過代價，他們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
夜晚的小巷，傳出若有若無的嗚咽聲。
戴著黑色鴨舌帽還扣著黑色衣帽的人站在一個鼻青臉腫的麻子臉面前，一只手捂住麻子臉的嘴，手上使著力狠狠把他摁在墻上。
麻子臉被打的滿嘴是血，還被捂著嘴發不了聲，只能從喉嚨裏發出“唔唔”的嗚咽聲。
好像在道歉，也好像在求饒。
“知道我要罩他還去動他？”這個一身黑的人是黎譜，他站在背光處，整張臉都被匿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一雙兇狠的眼睛在帽檐陰影之下顯得格外可怖。
“誰給你的膽子？”
黎譜明明在詢問對方，可是又完全不給對方出聲回答的機會。
黎譜讚嘆對方惹完事兒還敢晚上出來逍遙的勇氣，要不是這個人這麽勇，黎譜還不一定這麽快就能找上他。
學校裏跟黎譜關系不好的人是挺多的，可是聽黎譜話的人更多。
黎譜盯著這人，冷冷地笑了。
“我想想……潑了他一桶別人洗過拖把還沒倒的水，把桶砸在了他的身上，然後還在工具間裏打了他——你該不會以為你真能躲過我吧？”
“你是不是覺得趁老子不在欺負老子的人很爽啊？”
黑暗中，黎譜挑著眉，輕蔑地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人。
“本來我是想讓你好好嘗點苦頭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黎譜突然松了手。
“你最好自覺一點。”
黎譜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就是挖了李濤的墻角而已。
“啊、啊……謝謝譜哥……謝謝譜哥！！！”麻子臉驚恐地拜了幾下黎譜，連滾帶爬地跑了。
黎譜在琮城打架早就打倦了。
……
“你換新手機了？”黎譜看見姜何下課之後就開始搗騰新手機，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啊，嗯。之前聯系人都存錯位置了，我重新存一下。”姜何頭也不擡地說。
“記得號碼嗎？”黎譜又問。
“嗯。”姜何點了點頭。
“我的呢？”黎譜笑著挑眉問道。
“1XXXXXXXXXX，怎麽了？”姜何擡起頭疑惑地看著黎譜。
“沒什麽。”黎譜搖了搖頭。
黎譜看著姜何，給自己聯系人信息的名稱裏輸入了“黎譜”。
“不要這個。”黎譜湊上去指著姜何屏幕說。
“啊？”姜何一時沒反應過來。
黎譜反正也不作解釋，就等著姜何自己悟。
姜何又猶猶豫豫地把名稱刪了，輸了個“譜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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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何無語，保存信息後返回了上一級界面。
黎譜又瞅到了魯深的“智深”，又給姜何指著來了句“這個也不要。”
姜何才沒管黎譜，息了屏就把手機放進了兜裏，還給黎譜翻了個白眼：
“幼稚。”
兩個字可給黎譜傷得，心拔涼拔涼的。
“你原來的手機呢？”黎譜問姜何。
“摔爛了。”姜何答道。
“現在手機沒那麽容易摔爛吧？”黎譜又問。
“你猜我一下用了多大力。”姜何笑著反問黎譜。
黎譜背後一涼，訕訕笑了一下，接著問：“誰惹你了？手機都摔了。”
“冉煦一直打電話罵，我煩。”姜何小聲說著，提到冉煦心情就不太好。
黎譜笑了，擡手就去摸了下姜何的腦袋，道：“不煩，我在呢。”
姜何被這個摸頭驚得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楞在那兒了。
黎譜自己倒沒反應過來，坐在姜何身邊還笑嘻嘻的呢。
“嗯……你家裏還有兄弟嗎？”姜何問黎譜。
“我？有啊，有個弟弟叫黎銘，還有個哥哥叫黎許。”黎譜答道。
“哦。”姜何很隨意地應了一聲。
（姜）難怪摸頭摸那麽順手……
（姜）把我當弟弟了。
（姜）切。
姜何心裏感覺莫名地很不爽，可能是因為覺得黎譜不該把自己當弟弟吧。明明姜何都十九了（雖然身份證上是十九）。
“你現在都不看網課不做資料了——冉煦不會說你嗎？”黎譜問姜何。
“不想提她。”姜何瞪了黎譜一眼。
黎譜賠笑。
（黎）擺爛了呀。
“那你放學後陪我去玩唄。”黎譜跟姜何說。
“帶你去爬山，到山頂看看整個琮城有多漂亮；路上可以給你買糖葫蘆，沒有糖葫蘆的話，棉花糖也可以——我猜你很久沒吃過棉花糖了吧？可以讓叔叔給你做成花形的，很漂亮的；我還可以先回家背吉他，到山頂了給你彈吉他也可以，一般人可聽不到我唱歌；如果天黑了也沒關系，今天天氣這麽好山頂可以看見星星，琮城的星空也很漂亮。”黎譜邊幻想著邊跟姜何滔滔不絕地說著。
“怎麽樣，想不想選一種體驗一下？”黎譜笑著問姜何。
姜何聽得直發楞。黎譜說的這些，於姜何而言都還是第一次體驗。
“嗯……”姜何真的很認真地在思考選哪種出門方式了。
黎譜失笑，伸手去輕輕戳了一下姜何的臉。
“小朋友才選——我全部一次性給你。”
姜何突然臉紅了。
看著黎譜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索性把頭轉一邊去了。
看得黎譜大腦瞬間宕機了。
在反應過來後，黎譜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受到了一萬噸暴擊。
（黎）沒看錯吧？
黎譜又喊了聲姜何。
“幹嘛？”姜何又轉過來看著黎譜。
臉上的紅暈還沒褪下去。
（黎）哦哦哦哦！！！真的臉紅了！好可愛！！！
姜何看著黎譜就幹看著自己也沒什麽反應，頓時又無語了。
“神經。”姜何翻了黎譜一個白眼。
可現在黎譜就算是被姜何罵了也很開心！
（黎）他是不是要開竅了！我的愛情是不是要來了！
（黎）好喜歡！
（黎）他什麽樣都好喜歡！！！
看著黎譜還一臉正經地坐在這裏，其實整個人魂兒都已經開始扭起來了。
……
所以今天黎譜沒有送姜何回出租屋，他準備先回的自己家背上吉他，再騎著自行車要去姜何出租屋樓下等姜何。
路上路過方常家花店，黎譜又順了枝玫瑰。
“給你帶的。”
姜何剛從樓下下來，黎譜就把玫瑰給了姜何。
“現在給我，我怎麽好拿？”姜何接過玫瑰笑著問黎譜。
黎譜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呢——他光想著姜何喜歡玫瑰去了。
“別你車龍頭上吧，”說著，姜何就把玫瑰花卡在了黎譜自行車龍頭上的縫隙裏，“不會掉吧？”
“應該不會，”黎譜笑著說，“吉他你背，不然坐不下。”
姜何乖乖接過黎譜的吉他背在了背後，然後坐在了黎譜身後，一只手輕輕環住了黎譜的腰。
“走了。”黎譜踩上踏板一蹬，自行車就載著兩人跑起來了。
“我之前聽過你彈吉他，你忘了嗎？”姜何跟黎譜說。
“有嗎？什麽時候啊？”黎譜問。
“就是智深找你幫忙拍照片的時候，他不是專門給你和二明拍了一張嗎？”
“哦——對，我只記得他當時給你拍了，完全沒想起來最後也給我拍了。”
“自己的事不記，光記別人的事去了。”姜何笑著吐槽黎譜。
“我只是光去記你了而已。”黎譜回應道。
今天天氣很好，也比之前暖和多了。姜何曬著太陽吹著風，輕輕把頭靠在了黎譜後背上。
姜何難得很高興，腦子裏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壞東西，只想著和黎譜一起出去玩會遇到什麽新奇事情，溫溫熱的陽光，曬得姜何很舒服。
（姜）簡直像做夢一樣。
姜何笑著，享受著此刻的舒心。
……
漂亮的花形棉花糖蓬蓬一大團，像雲彩一樣。但姜何還舍不得吃就先讓黎譜挑走了一團，漂亮的花朵形狀就被毀於一旦。雖然反正都是要吃的，但姜何就是感覺很氣。
糖葫蘆這次就不是小小一串了，自行車停在路邊，黎譜又不知道去哪裏給姜何買了一大串回來，很多姜何愛吃的橘子，兩個人一人一串，邊在街上逛著邊一口一個裹著糖衣的水果。
爬到山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黎譜帶著姜何一起趴在圍欄上，吹著山頂的風，俯瞰著大半個琮城。
“能看見我們學校嗎？”姜何問黎譜。
“那兒呢。”黎譜指給姜何看。
順著看過去，姜何突然發覺他們二中其實也挺大的。
就像黎譜說的，今天天氣好夜空很晴朗，姜何一擡頭就能看見漫天的星星。
姜何看得入迷，笑著也不說話。
黎譜給姜何拍了照，姜何也完全沒有察覺到。
“首府能看到星空嗎？”黎譜問姜何。
“看不到。我第一次看到現實裏的星空。”姜何笑著說。
黎譜也笑了起來，說：“你搞得我很惶恐啊。”
“為什麽？”姜何轉過頭來看著黎譜。
黎譜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怕譜哥把你帶壞呢。”
姜何思考了片刻，笑道：“實話。”
黎譜沒說話，從身後長椅上的吉他包裏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有什麽喜歡的歌嗎？”黎譜問姜何，手上輕輕撥了下吉他弦。
“哇，譜哥對我這麽好？”姜何笑著挑了下眉。
“嗯，對啊——因為我喜歡你，願意對你好。”黎譜朝姜何輕擡了下下巴。
姜何看著黎譜楞了一下，然後又轉過身去擡頭看星星了。
“嗯，對——我也很喜歡你，所以願意跟你好。”姜何說。
誰知道兩個人嘴裏的“喜歡”是不是一個意思的呢？
悠悠樂聲被山頂的夜風帶走，回蕩在耳畔餘音不絕。指上的挑撥落在少年的心弦，如同那漫天的碎星沈入少年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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